Tuesday, April 17, 2012

殘響:聲音的回憶

我聽唱片從來都不太入潮,簡直有點後知後覺。年前買下日本歌手福山雅治紀念入行二十年的大碟《殘響》,最近才比較認真地欣賞。專輯文案裡,有一段表達歌者懷念故鄉長崎的文字:“八月的警報聲,黃昏的路面電車,下課後屋頂上的銅管樂隊,橫吹過旭大橋的風,
沒見過的外國船的汽笛 … ” 從來沒到過長崎的我,透過這些弦外之音,仿佛聆聽到城市的心搏。這個專輯,原來也是福山的聲音印記。殘響,是一種特殊的迴音,指在一個空間發聲後,由于惯性和反射,聲音没能立即停止,留下的餘音要一會兒才逐漸消失。 在回憶裡殘存俳迴的聲音,叫作「殘響 」,果真恰當不過。

聽著福山的《殘響》,勾起了我童年的聲音記憶。小時候,我住在土瓜灣一條叫靠背壟道的大街。顧名思義,街道靠著一條居高臨下的山壟。然而,我出生後不久,對面的山丘被夷平來興建一個龐大的公共屋邨。我最早聽到的,是爆山,打地基,建高樓的巨響。可能這些令人不安的聲音在我的潛意識沒有完全抹掉,至今我經過建築地盤時,仍會覺得心驚肉跳!這也讓我體會到,為什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年代長大的父母,對轟隆的聲響,特別敏感、抗拒。

最清晰的童年回憶,是下課後那些好像永不終止的下午,夾雜著不曾離開耳濟的餘音:祖母房間收音機播放的大戲,樓下鄰居劈啪的麻將耍樂聲,隔壁的男孩無間斷的電吉他練習,往返啟德幾場的飛機,與徹日徹夜不停的車聲。那些懶洋洋的悠長下午,偶爾會被流動雪糕車的音樂聲驚破。那鈴鐺般的電子音樂,像仙子施法的魔棒,喚使我不顧一切地跑下樓階,雀躍地去迎接它的光臨。

初來溫哥華的時候,最難習慣的竟是它的幽靜,尤其在晚上,靜得令人有目眩的感覺。可能因為在香港長大,耳朵習慣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接收著多頻度的城市雜音,一時關掉了音源,好像跌進無聲的深淵!後來發現,原來靜默也有它的音韻:撩動的清風,海洋翻騰的浪潮,打著樹葉的雨點,甚至自己的呼吸,都在播放著獨特的聲響。寧靜一樣會留下難忘的聲音印記,不知將來年老時,回憶起這段日子的殘響,又會有甚麼感覺呢?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